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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清明我心 于 2015-1-15 19:48 编辑
领航篇
题记:以往我写文章都是夹叙夹议,但这有点不同——我先“放映”一个完整的小短片,在放映结束后,才简单谈一下我的感想。
(短片放映开始)
宴会上,一个光着头(谢顶?),戴着细边眼镜,留着络腮胡,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主动搭讪一对与他年龄相仿的夫妇。
那对夫妇面目和善,而光头眼镜男看上去也很有修养,简短的寒暄和交谈之后,双方对彼此都有一点了解和好感。
光头眼镜男心里想“嗯,差不多可以问那个问题了。”
“请问”他问道,“如果你们的长子意外死亡,那么之后的第二年你们的感受会是什么样的?”
“什么?!”
“如-果-你-们-的-长-子-意-外-死-亡,那么之后的第二年你们的感受会是什么样的?”
他放慢语速,加大音量,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WTF!”夫妇中的男方怒了,咆哮道:“你特么是不是疯了,那样我的人生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我会自杀,——到底是谁请你参加这个宴会的……”
“哗——”话音未落,光头眼镜男被泼上一脸鸡尾酒,顺着“弹道”觅去,是怒目而视的女方。看来那杯酒就是她的答案。
此时,几乎所有的宴会嘉宾都把目光投向这里,空气变得凝固,在这尴尬的气氛下,自知理亏的光头眼镜男匆匆狼狈地离开会场。
回到家,脱下礼服,洗去纸巾没擦干净的鸡尾酒,光头眼镜男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写到:
“虽然最后那对夫妇用一杯鸡尾酒结束了这次调查,但由男方'那样我的人生就完蛋了!'这句话可以推测,他在回答那个令人厌恶的问题时,犯了'聚焦偏差'错误,正如我主持的实验中,非描述组志愿者所犯的错误一样——也同所有人类一样。”
光头眼镜男的名字叫尼尔,他或许是个疯了的中年人,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两个切实的身份——心理学家和大学教授。
尼尔发现,人们在思考和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的时候,大脑总是迅速地、不易察觉地针对少数几个问题进行预估和推演,同时忽略大量的细节。并且相信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是完全不会发生的事情。这套模式往往让人错估事情真实发生时自己的情绪。尼尔把这套模式称为聚焦偏差。
尼尔是个心理学家,所以好歹也要做个实验来证明这个解释。于是,他从大学里找来一群学生,随机平均分成两组。让他们预想自己学校的篮球队在同邻校球队进行的比赛中获胜或者失败,自己在之后的几天心情如何。不同的是,在预测前,第一组学生(描述组)被要求描述具有代表性的一整天。而另一组学生(非描述组)则没有被要求这么做。赛季之后,尼尔和他的研究生要求学生们汇报自己的想法。结果表明,只有非描述组的学生们过高估计了比赛胜负对自己情绪的影响。
为什么呢?
因为在非描述组的学生们想象比赛结果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忽略随后的一些细节。比如,他们没有考虑到在自己学校的球队输掉比赛(这令人伤心)之后,他们可能跟朋友们一起去校外酒吧借酒消愁(这感觉起来还不错);或者在球队赢得比赛(这让人开心)之后,还不得不到自习室去复习准备参加期末高数考试(这让人厌恶)。非描述组的学生们只关注了未来事件的一个方面,也就是篮球比赛的结果而忽略了未来其他会左右他们心情的各种因素,比如狂饮派对和高数考试,而描述组的学生则更准确地预测出了自己的心情,因为他们有考虑到很多非描述组忽略掉的细节。
“如果那对夫妇没有用鸡尾酒泼我,而是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当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时,你脑中都浮现了哪些情境',我想,他们的答案也跟我之前收集到的答案差不多。”尼尔继续敲击着键盘“他们很可能会说,他们想到了听到孩子死讯时自己哭红的眼睛,妻子会哭晕在丈夫怀里,而丈夫也只能咬着牙表现得坚强,葬礼上舍不得孩子的棺木入土,孩子的卧室变成了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的摆设还保持着孩子离去的样子…同时,他们很可能不会突破性的地描述以下场景——那些在孩子去世后他们几乎一定会经历的场景——比如,看另外一个孩子在学校表演舞台剧,或者给配偶揉肩,或者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吃着一份葡萄酒炖小排大搭配荷兰芹浓汤,或者读书,或者在夏日的午后弹钢琴,或者骑自行车,或者其他一些我们和他们都有可能做的事情。现在,我绝对没有任何一点不良企图,比如,暗示吃一口香浓幼滑的葡萄酒炖小排就能够安慰痛失爱子的心灵——这不是关键。我想要说的是,在丧子悲剧发生之后两年的时间里肯定会发生—些事——会有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大大小小的事来填满这段时间,而这些小片段每个都能够引发不同的情绪,不论这些情绪是强烈的还是微小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如果不考虑这些因素,是没有办法准确回答我的问题的——可是,据我现在收集到的答案,还没有谁想象出那个可怕的事件之外的任何事情——在想象未来的时候,人们遗漏了许多细节。而那些被遗漏的细节,其实是很关键的。”
写完上段话,尼尔保存了文档,关了电脑。穿上便装,去把礼服送到干洗店——礼服的背面还挂着意大利面汁儿。
“嘭!”尼尔关上门。
(短片放映结束)
好了,“看”到这里,作为“观众”的你,如果是一名“功课爱好者”的话,可能需要先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才能往下看。那么不妨站起来走两圈,让这份激动消散一下。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作为一个曾经以及未来的“功课爱好者”的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短片时,反应就是这样的——尼尔在其中所做和所经历的一切,都跟功课有着密切的联系!这让我当时很激动。看你找出的联系是不是比我多——
尼尔在宴会上问的问题,正是凯蒂在《我需要你的爱,这是真的吗?》一书里提到的那个问题(什么?没想出?赶快站墙角里去查!)
尼尔对“想象丧子”的细节的补充,几乎就是“功课”第四个问题的答案。
尼尔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功课产的效果和作用原理——发现更多的事实,矫正“聚焦偏差”,补足想象中被忽略的细节。而痛苦的减轻,是这个过程的副产物。并且,理论上,他还可以(预)测出这个偏差的大小。
有意思的一点——自由的心的QQ网名是“现实好过想象”。我曾打趣地想过——按照功课的理论,“现实好过想象”这个想法的反面——“现实坏过想象”也同样真实啊——这会不会是真的呢?不过我没自虐地去调查这个想法,而尼尔的实验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现实坏过想象”这个想法也同样真实——当现实是“好”的时候,她可能比你想象的(“如果我们的球队赢了,我会high翻的!”)要“坏”些(虽然球队赢了,但我今晚还要备考,5555…)。
最重要的是,尼尔的理论说明了“功课”为什么不是“一念之转”!当一个人饱尝丧子之痛或因自己喜爱的球队输球而沮丧,功课并不否认他们的痛苦,也不鼓励(并承诺)他们用“我很高兴我的孩子去世了/我的球队输球了”来代替原来的感受(的效果)。而是让人通过老老实实地、一个个地做“功课”去发现“聚焦偏差”之外更多的、不同的事实。对这些事实的认识,会让人更清楚生活的全貌。而这全貌,百分之百会带来与透过“聚焦偏差”镜片看到的景象不同的感觉——当想象是消极的时候,这全貌往往没那么糟,当时想象是积极的时候……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p)。
正文完
后记:本文名为《领航篇》。顾名思义,是我想写的一系列文章的第一篇。我打算在这一系列文章里谈谈【与“功课”有关的科学发现(狭义地讲,就是指科学心理学——但我没说“功课”就是“科学的”)】。通过这些文章试着回答:
为什么做功课的时候,解释和分析会大大影响效果?
功课不赞成初学者(以及非初学者)用作业单进行自我批判,那么这种情况下,对于自责(以及遗憾、后悔),我们能做些什么?
痛苦面前,功课(的效果)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吗?
完全的自由(所谓“开悟”)是可能的/值得期待的么?
以上主题的文章,清明我心真的会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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